穿越时光的印记

—魏源故居行记

田玲

（魏源，著名学者，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湖南邵阳人。是我国第一批"开眼看世界"的人中最优秀的代表人物。魏源故居位于湖南邵阳隆回县司门前镇学堂湾沙洲上。）

轻轻推开院门，生怕惊扰了沉静一百多年的魏家老宅。一丛白菊在屋角认真开放，长春藤沿着院墙疯长，院里的草齐齐绿着。老宅亮出一抹诡异的笑，石光电闪间，我被拖拽进另一个时光带。

恍惚中我认出老宅年轻的模样。木质结构的四合大院，瓦黑得更浓些，檐角离云朵更近些，一些鸟在宅子上空飞，院子里长满绿树红花。蓄着长辫的男人与盘着发髻的女人由宅子里自由出入，他们似乎并未瞧见我，我透明地在老宅里随意穿行，我想寻找此行的主人公魏源。

过中堂，穿庭院，环庭院的一座小楼上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顺木梯上行，右侧第一间便是先生的书房，书架、桌子一应俱全，天井里透出的光恰好落在桌子上。此刻，隔壁的塾房里，先生正带着孩子们读书写字。由魏家众多的孩子中，我一眼便认出小魏源，他从容不迫地回答先生的问题，一幅鹤立鸡群的聪慧之态。

下学后孩子们各自散去，我尾随手捧书本的魏源而行，他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伏案苦读。天黑时楼下响起吃晚饭的呼唤，我焦急起来，他应该起身去吃晚饭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的晚饭，等我重新看见他时是过了好些时日的他。他长大了许多，书生气更浓了些，那副聪慧的模样却一点没变。他下楼准备去做点什么，脚刚触及院子，一条黄狗凶狠地冲过来，围着他狂叫起来。他惊恐地唤着“狗，怎么长这么大了”。我想用身子拦住狗，狗穿过我的身子继续冲向他。狗吠声招来了家里人，大人们呼喝着狗，狗安静下来，悻悻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家里人笑起来，书呆子在楼上呆的时日久了，连自家的狗都不认得他了。原来“狗不识主”却是出自这个典故。好一个读书成痴的魏源。

老宅拨动时光的滑轮，少年的魏源不见了，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他象流云般慢慢地浮现出来。他一会儿在岳麓书院埋头苦读，一会儿在北京顺天府乡试。瞬间，老宅又将我带到南京的湖干草堂（小卷阿），那本叫做《皇朝经世文编》的书便是魏源在此地编纂。“变古愈尽，变民愈甚”。我听见魏源说。时光跳跃得更快，一大波人出现了，老宅一一做着介绍，陶澍、贺长龄、林则徐。。。。。 侧耳细听，他们正在商议漕粮海运改革事宜，又似乎在说创行淮北盐票的事。魏源不分昼夜地忙着整理改革方略，趁他打盹的间隙我吹灭了油灯，他立马惊醒重又点上，继续伏案劳作。

改革一次次成功，我被魏源的执着与敬业的精神打动了。老宅伸出两个指头告诉我魏源做了二十年的幕僚，这二十年不简单。一面镜子将魏源的二十年详尽地播放了一遍，我感应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爱国爱民的极大热情。“二十年后的魏源成为名噪一时的社会实政改革家。”老宅说。当我为魏源的事业辉煌而欣喜时，老宅郑重地捧出《海国图志》，它有些激动，将魏源编书的艰辛一幕幕展开，这本呕心沥血之作，浩浩荡荡地编撰达十来年之久。

一个白天，我独自在一百多年前的陌生街巷晃荡，飘飘悠悠地来到一座茶馆里，几个人围着《海国图志》为地球是圆是方而争论不休；我来到学堂里，学子们捧着《海国图志》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异域风情；我来到另一座筑有高墙的宅子里，一位身着官服的官员举着《海国图志》说“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本书让当时的人们开扩了眼界，充实了思想，也让一部分爱国人士认清了中国的将来。”老宅自豪地说。

魏源再次从远处行来，此刻他已不再被我定位为一位陌生的古人，这位清朝杰出的军事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就在我的眼前，且已占据了我脑海的整个篇幅。“《海国图志》掀起一股清新的潮，这些闻所未闻的新奇知识成了全国上下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老宅得意地说着。我当然知道，一本书其实是有足够力量的，虽然未能及时地让这份力量暴发出来，但对于封建社会的中国却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巨大作用。至少，人们了解了世界。

三月的杭州气候已转暖，一副老态的魏源望着窗外，一株垂柳晃动着透出许多新绿的枝条，几只鸟唧唧啾啾地飞过。“春天来了。”他喃喃地说。我心里掠过一阵忧伤。忽然眼前银光一闪，待我回过神来，却已站至那丛白菊旁。

朗朗的读书声似还在耳边萦绕不休，彻夜不熄的油灯尚在楼上清浅跳跃。跨出院门，感觉沉重了许多，“魏源故居”几个大字熠熠生辉。一条通往故居的路将我重又送离，故居在一方环形田地和高山流云包围中继续沉默。

自远方隐隐传来一个声音：“故去的似未故去，长存的依旧长存。”

田玲，怀化市作协会员，作品发表于《边城晚报》、《长河》、作家平台等。

转自微信公众号：宝庆府